突破传统文化题材范围、超越幼儿审美趣味后，中国动画电影开始向“全年龄段”目标迈进
要实现“成人风格”，中国动画电影仍需在叙事方式、情节结构、主题定位等方面向优秀情节剧靠拢，通过高水平的影像制作质量、精彩的故事、真实可信的人物，和令人信服的人物。令人回味的细节吸引不同的受众
一
与真人故事片相比，动画电影在人物造型、动作设计、环境呈现等方面可能不够真实细腻，但其优势在于无限的想象力和自由度。因此，动画电影不再以还原历史或表达现实为艺术创作目标，而更致力于通过夸张的造型和动作、奇幻的空间环境、神奇的人物体验来完成无拘无束的图像书写。动画电影一度与儿童电影混淆并不奇怪。
其实，动画电影和真人故事片的区别就在于创作方式和方式的不同（利用手绘、电脑或其他媒介来创造艺术世界）。它没有规定动画电影的观众必须是儿童，也没有限制其题材范围。然而，纵观我国以往的动画电影，存在着过度追求“儿童趣味”，甚至为了迎合儿童的理解、欣赏习惯和接受程度，不少动画电影情节简单、人物扁平、画面简单。主题。相对于落后的制作水平，这种对接受者和功能定位的狭隘认识制约了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
20世纪80、90年代，中国动画电影的题材主要来自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神话传说、民间故事等，改编理念相对正统，满足于用动画来还原故事的原貌。故事。对于中国这样一个有着悠久灿烂文明历史的国家来说，动画电影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来源。但如果一直纠缠在“历史”和“人”上，那就有些自满、自我设限了。
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采取了更加开放、灵活的改编策略。他们在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汲取养分时，不再拘泥于原作的人物定位、情节框架、主题表达，而是更加个性化、更有创意的再创作。
2015年的《西游记大圣归来》（以下简称《大圣归来》）并没有讲述威武勇敢的孙悟空与各种妖魔鬼怪战斗的故事。相反，它塑造了一个没有法力的孙悟空，让他在情感和良知的启发下，用勇气、信心和毅力战胜自己和强大的敌人。 《孙悟空归来》是对《西游记》的颠覆性改编，这种颠覆甚至直观地体现在孙悟空的外形上。影片中的孙悟空并不具备自由活泼的特点。相反，他却是一张马脸，一脸悲伤，一脸疲惫，似乎很担心。他分明是一个被生活打击，陷入绝望的中年人。
2019年的《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简称《魔童降世》）中，哪吒的造型极其前卫。他不是1979年《哪吒浩海》中那个面容坚毅、刚毅、简洁的形象，但他的眼睛太大了，头发盘成发髻，刘海直直，眉间有一道封印，他的行为举止有点调皮，一举一动都有一种“痞子可爱”。可见，《魔童降世》在新时代背景下以更加时尚的方式诠释了“经典形象”：不再是让人仰望的耿直刚毅，而是注入了“经典形象”。可爱”与“可爱”融为一体，个性十足，不羁。
这意味着中国动画电影不再仅仅作为儿童的娱乐盛宴，也不愿意照搬原作的剧情内容。相反，他们努力拓展疆土，创作“全年龄段”甚至“成人向”的动画。电影。
二
电影《新神榜：哪吒重生》（2021）与哪吒的故事只有牵强且微弱的联系。这已经是一部全新的电影，背景、人物造型、思维方式都非常现代。影片的观众群体是年轻人，而且是追求时尚、潮流的年轻人。影片充满青春气息，男性角色帅气优雅，女性角色时尚性感。影片将热血阳刚与柔情融为一体，与中国传统文化、明代神话传说相契合，代表了“新国潮”的文化特征。
更重要的是，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不仅鼓励创意改编，还努力将更多当代、现实的思想内涵融入到电影中，力求使电影能够与成年观众进行深入对话，凸显创作者的人文关怀。对现实的关心和独特的思考。 《恶魔降临人间》虽然是一部动画片，但同时也是一部“成人寓言”。成年观众看到了生活的压力和无奈，看到了家庭教育对孩子的深刻影响，看到了一个人如何因偏执或豁达而进入不同的人生境界……电影《走向光明》（ 2021）洋溢着情感天真童趣，七部短片的标题都有一首儿歌，都是关于“我和我的童年”，但其实是从成人的角度对童年的怀念。在这些短片中，我们看到了温暖的人情，看到了市井的烟花，看到了亲人之间的羁绊和亲情。几部优秀的短片不仅关注现实世界，还传达了生活的很多方面，比如人在意外和苦难中的坚强，老年人面对孤独时的乐观和释然，以及生活中的隐忍和无奈。孩子眼中的奶奶。救命啊，普通上班族在生活的挤压下乐观的心态……
从刻板印象出发，我们会认为动画电影的题材天然适合展现神奇、富有想象力的内容。不过，近年来，中国动画电影也开始青睐现实题材，用动画来完成对现实的直接观察。例如，电影《幼狮》（2021）通过逼真的三维动画为观众呈现了一个高度模拟的现实世界。主人公阿娟是一名留守男孩，家庭出身和处境艰难，也有他在广东打拼的艰辛。故事情节因其现实而非常感人。这些都是中国动画电影风格和题材的重要突破。影片还巧妙地将中国传统习俗与励志故事结合起来。在充满激情斗志和幽默的氛围中，为观众讲述了一支“草队”的逆袭神话，从而激励每一个平凡的个体有勇气面对人生的低谷和逆境。
同时，近年来我国动画电影并没有一味追求细腻、复杂、逼真的风格，而是有意识地将风格与主题、主题相结合，不仅突破了以往风格简单、扁平化的刻板印象，也使得画面以独特的方式参与了影片的情感表达和主题构建。例如，电影《大护法》（2017）是一部比较简单的二维动画，但很多画面都具有水粉画和国画的层次感和意境。洞内的图像如同版画和装饰画，充满了粗犷阴森的气氛。它具有“创造环境”的功能。电影《深海》（2023）具有油画般的质感，时常出现大面积高饱和度的暖色和冷色，生动地描绘了抑郁症患者心目中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三维的、复杂的、混乱的。并且因为非理性的情绪起伏，这些色彩往往处于流动变化的状态。影片不仅体现了更加现代、开放的艺术理念，更以对抑郁群体的关注和关怀感动了观众。
三
在以往的中国动画电影中，我们对民族特色有一种刻板印象。似乎只有民族的仪式、礼仪、意象、色彩、服饰、音乐等才是民族的标签。近年来的中国动画电影将民族化的伦理观念和思维方式视为对“民族化”的深刻诠释。
在电影《姜子牙》（2020）中，姜子牙与他的师父进行了对话。这是关于一个人与百姓的关系，也是关于神性与人性的讨论。在姜子牙看来，如果“神”的使命伟大到要抹杀个体感情、消灭更能体现人类丰富性和复杂性的平凡思想，那他宁愿做一个凡人。但对于师父来说，神必须有更广阔的胸怀，懂得在大局和细节之间进行权衡。他们的观点没有对错，但却表现出对人生的深刻反思，以现代的视角审视中国文化中“集体”与“个人”的关系。电影《昨日青天》（2018）讲述了一个清新美好的中国特色青春故事。影片中的几位高中生面临着父母的期望与个人爱好和人生选择之间的冲突。同时，他们也因为高考的压力和生活的迷茫而对谈恋爱犹豫不决。虽然影片对青春、爱情、友情的书写是各国通用的，但青少年个体与父母的关系，以及父母对孩子的人生规划，显然具有浓郁的中国特色。
在突破传统文化的题材范围、超越幼儿的审美趣味、不满足于道德教育的题材追求之后，中国动画电影开始向“全龄化”的目标迈进。这时，优秀的动画电影应该是“老少皆宜”。对于儿童观众来说，仍然可以沉浸在奇幻的想象、灵动的情节、可爱的角色中，甚至可以从感性层面理解影片所传达的价值取向；对于成年观众来说，他们可以从电影中获得很多人生感悟和自我反思，比如关于梦想的力量、关于人的成长、关于现代社会的隐喻书写、关于现代人生存状态的寓言表达等等。此时，可以说中国动画电影已经达到了“从奇幻世界走出来，忽入人间世界”的艺术境界。
此前，《铁扇公主》（1941）、《蝌蚪找妈妈》（1960）、《大闹天宫》（1961、1964，第一、二部）、《哪吒闹海》（1979）等中国动画电影让世界惊叹。这些影片所达到的艺术水平不仅赢得了观众的赞誉，也使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动画片在动画界独树一帜，散发着其独特的艺术魅力。目前，中国动画电影要实现“成人风”，仍需在叙事方式、情节结构、主题定位等方面向优秀情节剧靠拢，通过高水平的影像制作质量、精彩的故事，真实可信的人物，令人回味的细节吸引不同的观众。
（作者为复旦大学艺术教育中心教授）